伍典说道:「岳麓书院学子群情激愤,造势已成,且安家费都早就发放到手上,具结书也签字画押,敢反悔是万万不能!」
邓球说道:「世星公,石鼓书院你放一万个心,学生也把他们都安抚好了。钱到手,具结书签字画押,敢反悔以后士林没他容身之地。」
李珊又看向李宁木。
李宁木拍着胸脯说道:「世叔放心,岳州丶常德还有辰州丶宝庆等地的生员,我都跟他们打好招呼了。安家费也发给他们头领,按人头发下去。具结书也签下了,量他们也不敢反悔。」
李珊满意地点点头,突然看到邓球脸色有异,心头一动,出声问道:「廉明,怎麽了?」
「世星公,侯胖子这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。原本答应我们的安家费尾数也没给我们,足足两千三百块银圆,全是我自己掏钱出来垫付的。」
邓球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,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,显得有些狰狞。
李珊知道让邓球从囊中掏钱出来,就是在割他的肉,连忙出声安慰道:「不用着急。侯七这些孟浪子,肯定是醉倒在哪家青楼里,等他们醒了,自然会现身。
廉明,用得着担心他们不给钱吗?就算他们不给,不是还有老夫吗?」
邓球连忙点头:「对,对,有世星公担保,学生一点都不担心。」
要不是有你做担保,老子垫付个毛啊!
李珊捋着胡须,心里有些不安。
老四这个逆子被警政厅抓了。侯契丶匡鹫这几个混蛋,以前跟老四是孟不离焦,老四被抓,他们也失踪了。
这两件事连在一起,透着一种怪异。
李珊心头一动,顾不上还有邓球等人在,问清客甲:「黎先生,山义坊那边,你近日有没有联系过?」
山义坊是白面寨山贼安在长沙城的一个据点,表面上是卖山货。每月清客甲去带人去那里收一次货。按时日,近期他应该去一趟。
清客甲连忙说道:「老爷,说到山义坊,学生昨天按例去了一趟,大门紧闭,门口写着东主有事。
山义坊时常关门,学生也不在意,就回来了。」
「那今天呢?」
「学生今天还没去。待会就去。」
「现在就去!」李珊厉声道。
清客甲不明就里,但是衣食父母这样吩咐,那就得去做。
他起身应道:「是,学生马上就去。」
等他赶走到书房门口,咣当一声,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,把清客甲撞飞,在地上滚了两三圈,然后躺在地上,瞪着眼睛,看着屋顶,傻了一般。
撞门的是李祺,他的侄儿,也是李府总管事。
李珊脸色刚沉下来,李祺喘着气说道:「老爷,不好了。」
「怎麽了?」
「警政厅来人,说请老爷赴宴。」
「警政厅,赴宴,谁?」
「老爷,带头的说他是警政厅都事严琢,正带着进来了。还有啊」李祺被口水呛到,咳咳地猛咳起来。
「你这狗才,快些说啊。」李珊跺脚道。
「老爷,老爷,李贵,李贵」
「李贵怎麽了?」
「李贵出了府门,出了府门咳咳咳!」李祺着急说话,可是喉咙被呛又没恢复过来,越急越呛。
李珊急得恨不得上去一脚,把他肚子的话都踩出来。
「李贵出了府门,在街面上刚走几步,就被警政厅的人按倒在地,抓了去。」
李祺终于把事情说清楚,李珊脸色骤变,心里生起不详预兆。
「世星公,李尚书啊,严某来请你了。」
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,随着急促的脚步声,身穿青袍丶头戴对摺巾的严琢走了进来。
身后跟着十几位身穿藏青色的警服,上衣下裤,扎着皮带,圆檐帽,红领章。前面几位腰里配着短铳,其馀的背着滑膛枪。
严琢一眼看到了李珊,也看到他身后的伍典丶邓球和李宁木。
「哦,三位真的都在啊,省得我在叫人去别处请。世星公,三位,请吧。」
李珊铁青着脸说道:「严都事,你无缘无故地请我们吃饭,黄鼠狼给鸡拜年,不安好心,我们不去!」
严琢嘿嘿一笑,「请你们?我宁可请路边的野狗,也不会请你们吃饭。哦,忘记说了,这顿饭是凌抚台请诸位,所以你们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」
「凌抚台为何请我们吃饭?」李珊眼珠子乱转。
「世星公,去了不就知道了嘛!」
严琢挥挥手,有警员上前,两人一位架着李珊四人往外走。
这样请客,真是太粗俗了!
严琢一转头看到两位清客,「你们也在啊,正好。来人,把这两位抓起来!」
李珊四人被警员架上马车,稀里糊涂地来到抚台衙门,又糊涂稀里地被带到衙门里中院,这里聚集了三四百人,有长沙知府丶长沙善化知县,有三司都事以上官员。
还有两百多位缙绅,都是三湘世家代表。
李珊敏锐地发现,从街面开始,到衙门门口,再到前院丶中院,站满了警卫军官兵,穿着新式军装,荷枪实弹,一派肃杀气氛。
李珊心里打颤,凌云翼这是要给自己摆什麽鸿门宴?
凌云翼穿着锦鸡补子绯袍,头戴乌纱,在胡僖等人簇拥下走了出来。他站在台阶上,比众人高出半截身子。
目光扫了一圈,呵呵一笑。
「本官凌云翼,新任湖南巡抚。本官还没上任,有人就备下了大礼。为了对抗朝廷税务检查,指使豢养的山贼,打死打伤税吏。
还早早筹划好,煽动唆使五百六十名生员,罢考今年湖南的乡试!呵呵!」
李珊耳朵嗡嗡的,就像一万只蜜蜂钻进了他的脑子里。
凌云翼双手扶着腰带,冷笑道:「本官是刨了你家祖坟,还是睡了你们的亲娘,居然备这麽大的礼来迎接本官?
李珊,世星公,你倒是说一说啊!」
李珊浑身一个哆嗦,他突然悟了。
逆子李莨早几天就被警政厅抓了,然后这个逆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。
逆子啊!
家门不幸,怎麽出了你这麽一个逆子啊!
李珊瘫坐在地上,泪水鼻涕在脸上横流,万念俱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