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楼下等了一天一夜。
昨晚到家刚睡去,沈景程从九龙半山赶来,一直等到早上,顶着初夏烤人的炎热,又硬是熬到太阳落山。
虞宝意见到他,穿的还是昨晚的西装,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唇周冒出青色胡茬,一双眼睛血红。
沈景程第一时间想牵她,看到女友素净洁白的手腕皮肤后顿在半空,默默收回,掌心往裤子上擦了下。
两人聊了不到十分钟。
沈景程解释,卓明峯引荐他认识的是内地一家体量很大的建筑公司的投资人。
该公司在业内经常充当中介角色,和小规模建筑公司合作,还拥有材料、员工、客源等一等一的渠道。
弯弯绕绕的,虞宝意不做这行,听得似懂非懂。
又是熟悉的事后道歉那套,她头还痛着,没有争吵的心思,只告诉沈景程她明天要去机场接梁思雪。
后来,虞宝意一直记得沈景程这晚说的话。
疲惫而狼狈的男人,用刚刚那只想牵她又收回的手,丧气地抓了把头发。
他很开朗地笑着,嗓音是缺水后的干涩沙哑:“Miriam回来啦,完蛋了,但没关系,我会想办法搞定的。”
只有此刻,虞宝意才能恍惚记起,当初认识沈景程时,他境况比现在差远了,工作碰壁,生活捉襟见肘,但他仍保有纯粹的勇气,无畏艰难靠近她的状态。
那时的艰难,只有两个人之间的喜欢与不喜欢,无关家庭、朋友、差距。
好多次约会,碰到有钢琴的餐厅,他会征询经理的意见,争取上去为她弹奏一曲。
她钢琴水平远不及他,可她拥有过最好的钢琴家庭教师,近百万的琴,成百上千次随时随地的练习机会……
除了态度,还有天赋与热爱。
拥有热爱的人,也能拥有勇气。
如今,他失去了这份热爱,勇气仿佛所剩不多,但仍会用已经被生活、工作、爱情压得喘不过气的笑容告诉她:“没关系,我会想办法搞定的。”
完蛋了。
但没关系,我会搞定的。
当能清晰看见一个人改变的每个与自己有关的外因,与错误的每一步。
那份歉疚感,会长久地困住自己。
回去后,虞宝意没告诉妈妈见过沈景程,躲进房间,半梦半醒熬到天亮。
第二天吃完中饭,梁思雪让家里的司机先来接她,再去机场。
路上,她买了两杯两人之前都很爱喝的丝袜奶茶,准备犒劳犒劳长途跋涉的闺蜜。
约摸两点,虞宝意从出站口一行人潮中捕捉到梁思雪的身影。
实在好认,墨镜、卷发、棕色短抹胸、热裤,惹眼长腿下的十厘米高跟鞋,谁看了不迷糊。
“Baby————!!!”梁思雪健步如飞地冲出来,瞬间浓香扑鼻。
虞宝意不止一次喊她换个香水,好闻是好闻,但实在呛得人头晕,她却说怕身上男人的味道太多太杂,不如一刀切全给压下去。
嫌弃归嫌弃,还是和梁思雪抱了个满怀。
“今晚南丫岛?”虞宝意翘唇。
“哎呀你烦死啦!我好不容易Keep的身材!”
“不吃也行啊。”她摘下梁思雪墨镜,露出背后那双狭长勾人的狐狸眼,“你不跟着我,就回你的大别墅独守空房吧!”
梁思雪父母常年在国外,原想举家移民,可和虞宝意关系实在太好,便坚持留在香港。
一共来了两台车,一台载人,一台专门载梁思雪仿佛搬回一座商场的行李。
两人先回了趟梁思雪住的别墅,里面常年配备管家佣人,从里到外整洁如新。至于行李,都会按大小姐出国前的顺序摆放好,根本不需要她们动手。
歇了不到十分钟,两人又忙不迭挽手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