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有一刀,你说以后会找我来讨。如果真要走的话,就先把这两件事做完吧。”
◇ 第91章 两清
微微怔忪了一下,祁岁桉缓缓接过那柄小巧锋利的匕首,将刀刃一点点靠近陆潇年。
冰凉的刀刃落在陆潇年的下颌上,望着陆潇年的神情,祁岁桉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熟悉了。
梦中那只大狗,与现在陆潇年所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样,黝黑的眸光里总是带着几分小心和哀求。
祁岁桉被自己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也吓了一跳,刀刃抵在陆潇年的喉结上,淡淡道,“你喜欢我?”
陆潇年目光不偏不倚地望进那双墨蓝的眼睛里,眸光沉静。
“我以为你早知道的。”
祁岁桉敛下眸光,忽然道,“你给我讲讲京中这两年发生的事吧。”
陆潇年看着他收起刀,心里好似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。他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那片清透月光,刚才的惶然波澜才逐渐抹平。
他讲了刘陆两家的党争,讲了皇后越俎代庖笼络朝臣,讲了皇帝愈发昏聩在后宫不理朝政装聋作哑,讲了刘家倾塌搜出多少金银,还讲了天天到东宫溜达的三皇子。
祁岁桉听着听着,生出一种恍惚来。
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,与他毫无干系。他不过是沧海一粟,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微尘。
他望着陆潇年坐在窗边就着月光喝茶,捏着青瓷茶杯的手骨节分明,他想象不出那些被他一语带过的种种背后,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搅弄。
他随意可以捏死任何人,可他却将刀递到自己手中。
“你不怕我真杀了你吗?”
听他这样问,陆潇年忽笑了。“我早说过,同你死在一处倒也省心。”
“疯子。”祁岁桉道。
陆潇年勾唇,“你推开我的时候,不也是想寻个解脱么。所以你也是个疯子,可惜我们没资格死。不过,疯子就该和疯子在一起。”
祁岁桉也笑,“也是,扯平了。”
像他们这样,生下来身体里就混合了高贵和肮脏的血,怎么能不疯呢。祁岁桉忽而觉得乏累,站起来走到门口,“其实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,一条破败身子,若不是还有些残念系着,早该消散了。你我从此两清罢。”
“清不了。”陆潇年神色紧张地站起来。
比起离开他,祁岁桉这种颓败的神情才更让他害怕。“祁岁桉,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,否则你跟我清不了,扯不平。”
祁岁桉视线落在陆潇年冒出一层青茬的脸上,他淡淡道,“你不累吗?”
过了一会,祁岁桉又轻笑了一声,抵着门的手忽地垂了下来。
“但你有句话说得没错,我们没资格死,更没资格一走了之。”
那幅画,祁岁桉这几日拖着不提,其实是有意的。因为一旦打开看了,这些日子平静的假象就彻底破了。仿佛只要拖延着不去打开,假象就会是真的。但他给自己定的十日期限到了,他再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了。
金砂他一日不找到,四海之内一日不得安宁。若真落入他人手中,天下苍生就会经历生灵涂炭的人间地狱,他也愧对母亲的信任和嘱托。
胸膛里闷闷地压着一口气,不上不下,他转身问陆潇年:“那画在哪?”
陆潇年站起身,从他身旁擦身而过,来到床榻边。他拉开床柜,将画轴递给他。
裹布上还沾着暮冬的血迹,祁岁桉手指有些不由控制地解开上面的牛皮绳。
陆潇年尽管很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,但他还是开口道,“虞楚说,金砂矿的位置就在里面的夹层里,但我仔细看过,那个破洞的边缘能看到些金粉微末,我疑心月妃娘娘在里面特意加了金砂,以防有人想烧毁或者破坏它。你打开时要小心。”
祁岁桉停了手,道,“那我拿回去。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