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安轻轻摇头,记得不多,偶然可能会记起,但大部分时候,是茫然一片空白。
一旁,薛镐插嘴:“祖母,二妹妹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他信中写了,大家理应都知道的。
秦老夫人却还是问平安:“你还记得以前什么事?”
冯夫人:“母亲……”
秦老夫人瞅了儿媳一眼,冯夫人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,有点不安地皱眉。
平安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寻常,她只看着秦老夫人干瘦的手。
她的脑海里,蓦地浮现临行的时候,周氏一而再,再而三的叮咛:“平安,不管京城是什么样的,你只记住:有什么就说什么,想什么就说什么。”
向来常人乍然入了高门,必定是谨慎小心,谨言慎行,周氏却反其道而行,要平安能说尽说。
盖因平安心思纯然如无瑕之玉,开口的时候却不多,而京城这边并不了解她,她不说话,一旦被误解,便百口莫辩。
何况,如果作为公府嫡女,畅所欲言反而惹公府不喜,那地儿倒也不如不待着。
周氏最后还说:“反正你大哥在呢,若是被欺负,就回皖南。”
张大壮听了,把自己胸脯拍得震天响:“我不会让小妹被欺负的!”
当时,平安想问,什么样才是欺负。
是不给饭吃吗?
只是看着周氏担忧的眼神,她吞下了疑惑。
而此时,面对秦老夫人的询问,平安眨了眨眼,她眼睛和黑葡萄似的,睫毛又卷又长,像是蝶翼轻然一颤,展翅欲飞。
——有什么就说什么。
她对以前的回忆,最开始就是:“吃树根。”
想着,她就说了出来。
这下,别说冯夫人和薛瀚,就是秦老夫人,也都怔住。
大祁圣祖定下百善孝为先,这种风尚,在京城尤为严重,以至游子在外尚报喜不报忧之风,因为若说了难处,便有让尊长忧怖之嫌疑。
当年薛瀚外放去西北当官,日日吃一嘴沙子,给秦老夫人的信也不曾诉过苦。
如今,平安的做法,着实是他们从没想过的,可是这孩子眼神那么干净,没有怨恨,没有刻意。
她只是回祖母的问话,把还记得的事说出来而已。
这三个字也说得太简单了,她的语气,没有太大波澜,甚至应当说太寻常,完全不把这件事当做“难处”来谈。
然而,越是如此,越勾人心酸——这孩子之所以吃过这种苦头,还不是国公府把人弄丢了十年!
这十年,他们无法想象小平安怎么过来的。
冯夫人侧身擦擦眼角。
秦老夫人回过神,轻拍平安的手背,说:“你吃苦了,孩子。”
平安感觉到,手背被拍了两下。
——想什么就说什么。
她抬起眼眸,目光笔直地看着秦老夫人,这位老奶奶是她的祖母,祖母就是父亲的母亲、娘亲。
然后,她看着父亲的母亲,道:“祖母也苦。”
薛瀚和冯夫人皆一惊,平安说错话了!
老太太今年六十五,已是长寿,曾祖家和老太爷没去之前,她是京中全福人,十足的体面,当年太子妃出嫁,都郑重来请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