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在这听风阁中,举杯遥遥相祝。」
「也算是对得起我这一生。」
薛家的商会诸多手续,全部先短暂运送到了江州城中,到了那位温润无害的文鹤先生那里,文鹤先生看了许久,无害诚恳的脸上带着一丝丝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的表情。
·厉害。」
最后,文鹤只是赞叹地说了一声。
那影卫送到了东西的时候,就要离开了,却被文鹤先生唤了一声,道:「先生请留步。」
「请留步。」
影卫疑惑,那位无害的先生笑着道:「薛老先生,送来了如此的贺礼,我们也不能够不给出回应啊,恰好,我这里有些东西,就当做是给薛老先生的回礼了。」
文鹤把一封信递过去了,影卫下意识以为是给钱。
可是拈了拈。
若是给钱的话,这点分量未免实在是太有些磕了。
但是,眼前之人乃是秦王魔下,这又导致了,这个点分量还有一点点微妙的可能性。
文鹤先生温和笑着道:「可以告诉薛老。」
「不必谢。」
影卫心中腹诽,就这麽点东西,还说不用谢,但是表面上还是颇为恭敬客气地回了一礼,然后迅速地回到了听风阁,将这信笺拿出来,里面写着的只是一些名字。
全部都是薛家的。
影卫看到薛老微微勾起一丝笑意,道:「年轻人,有点本领,不错。」
然后让影卫再跑一趟,也是一封简简单单的信笺。
文鹤先生还在想着这麽多东西,怎麽去逗,啊不是,怎麽去和晏代清先生好生交谈交谈,就发现了又有来者,心中多少有些微好奇的时候,见到那位影卫拿出来的东西。
是一封信,里面也是和文鹤给出的那一封一样,皆是名单,只是这一封信上,上面已经被抹去许多。
文鹤脸上的神色微有证住,旋即隐隐有些动容。
他知道了,那薛家的猛虎也早早就开始注意到了薛家内部的问题,并且一直都在处理。
薛道勇的这一封信,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。
这乱世的猛虎,将会亲自将薛家内部的烂肉斩去,又将薛家的金银和商会皆交给了麒麟军,表示了全部的支持,却又不把自己的儿郎安插入天策府之中。
影卫对文鹤先生道:「家主说,先生不必谢。「
文鹤顿了下,道:「老先生手段高明。」
「文清羽甘拜下风。」
影卫顿了顿,道:「家主说,若先生如此回答。」
「那就要在下回先生一句话。」
文鹤道:「洗耳恭听。」
影卫道:「此番怎麽不说,是西域晏代清了?」
文鹤默,笑叹一声,道:「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,文清羽,领教了。」当着影卫的面,将薛道勇给的这一封信笺点燃,焚烧成为了灰烬,影卫方才离开。
时间缓过,也已六月末。
最为闷热的时期已经过去了,雨水逐渐地增多,频率也变高了,关翼城里面下起来了浙沥沥的雨水,打落在了道路两旁的树木上,发出了寇窒窒的声音。
雨水声让人心里面安静,两侧的百姓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避雨,以免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淋湿了衣裳和头发。
这一场雨来得突兀,多少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。
回春堂的老掌柜本来外出送药,未曾带伞,临到了路上遇了这雨,皱了皱眉,只好打算去找个地方避一避雨,他的头发已经白了,身子也不如几年前。
可是周围一时半会找不到躲雨避雨的地方。
正自皱眉的时候,雨水忽然停了,但是耳畔还能够听到雨水落下来的声音,
眼里面也能够看到水珠穿成线滴落在地上,炸开了一个个小小的弧的模样。
抬起头,看到一把伞。
老掌柜的转身,看到后面有一名青年撑着伞,这青年人一身青衫,腰环革带,用一根很老的玉簪扎着头发,撑着伞站在雨水里面。
老掌柜的疑惑了下,旋即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。
但是他是生性沉闷的人,只是道谢了一声,青年笑着道:「掌柜的,今天没有带伞吗?」老掌柜道:「外出送药,走得急了。」
「小兄弟把我送到前面那屋檐下面就行了。』
「我在那里站一会儿。」
「这个时候的雨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」
「好。」
青年撑伞徐行,老掌柜的背着个药囊,两人就这样步在雨水之中,雨势渐大起来了,散落在树叶上,落在地面上,仿佛将这一把伞下的事情和周围的世界分割开来。
青年带着他到了那个屋檐下面,收了伞,把伞侧放在旁边,抖了抖上面的雨水,然后也和老人一起站在这屋檐下面,看着雨水落在屋顶,顺着瓦片滑落下来,滴落成水串。
老掌柜的就和这青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。
又是一会儿,雨幕里面传来了颇为匆忙的脚步声,披着斗笠蓑衣,颇胖大的汉子从雨水里穿行而来,倒是走得急切了,稍稍有些气喘吁吁的。
抬头看着店面前面衣裳都湿了的老者,道:
「哈,你个老药叟,要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,要不是我邻家回去的时候,告诉我你在这里等着,我今儿就不出来了,这般大的雨,在院子里面热一壶茶,烤几粒花生吃吃才舒服。」
「这位是—」
他看着旁边青年,眼底疑惑:「你熟人?」
老掌柜的道:「是个好心人,把我撑伞带来了。」这酒馆老板只见得了李观一一次,即便是回春堂管事,这几十年里面,迎来送往的药师学徒也不知多少了。
七年时间,改变了太多了,他们似乎未曾认出来这年轻人,却也开了酒馆的门,邀请那青年一起进来坐坐,店家的手脚麻利,把这酒馆的窗户帘子拉起来,
里面亮堂堂的。
又自取了些芹菜花生,醋泡花生,蒜泥皮冻,还有先薰后卤的猪头肉,切了一盘拿出来,费劲儿搬来了一个小火炉,道:「今天颇有雅致,就喝点好酒。」
老掌柜的脸上也难得有一丝丝笑:「想要喝酒就直说。」
「还说什麽雅?」
「咱们这地方有什麽好雅不雅的?」
那胖乎乎的店家却不服气了,道:「你这话说的,难道说雅不雅,还和有没有金子相关联了吗?你且听好了,我这个地方,今日却有三种雅趣。」
「本来没有打算来,今日来的,便是第一桩雅趣。」
「今日本以为,就是你这老药叟一个,却又有个新朋友,便是第二桩雅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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胖酒馆店家的声音顿住了。
老掌柜的打算听这好友的笑话,却故意问他:「第三桩雅趣在哪里?」
胖店家支支吾吾了半响,却只是笑:「为了喝酒,而不得不去编撰出雅趣这事情来,本身便是一件雅趣了!」
「哈哈哈,这些事情,皆不重要。」
「来来来,喝酒喝酒。」
胖酒馆管事把酒倒出来了,不是什麽名贵的美酒,不能够和陈皇皇宫里面的御酒相提并论,却自有三分清冽之感,对着这落雨饮酒,闲散聊天。
老掌柜道:「这位小兄弟倒是面熟。」
「只是在这附近却似都没有见过。」
「不知道这些年做得什麽事情?」
青年端着一杯酒,看着眼前老者,故人,却未曾说什麽身份明朗,只是对饮,笑着道:「却也和老先生做的事情没有什麽两样的。」
一顿好酒,一场清谈,就着酒盏碰撞的声音和落雨的声音,倒是洒脱,但是落雨终究还是浙浙沥沥的慢下来了,就如同老掌柜说的那样,这个时节的雨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青年看着这雨渐渐小了下来,起身告辞。
老掌柜笑着问是不是也是大夫,年轻人回答道:
「算是吧。」
他一身青袍,就提着这伞走出去了,雨水尚有些飘落。
「左右不过是,治病,救人。」
酒馆店家和老掌柜看着青年提伞而去了,渐行渐远,店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,看着那老掌柜,笑着道:「我看啊,他似乎是你的熟人呢,老药叟,不记得了吗?」
老掌柜只兀自道:「不记得了啊。」
「帮过的人那麽多,见过的人那麽多,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因缘,哪里能都记得?」
「不记得又怎麽样呢?」
「若是当日帮过他,我也不过只是为了让他后来记得我来报恩的,往日如果有过什麽缘分的话,今天雨落,一场好酒,也是够了。」
胖店家大笑:「真不讲究!」
老掌柜回答:「这才是讲究。」
两个老友对视,却也只是心照不宣,没有说破,他们举杯对饮,那老掌柜看着外面,雨落如丝,然后扬起头饮酒,自语道:「治病,救人,好一个治病,救人啊。」
「好酒。」
「正十分醉人!」
中州,姬衍中捧着手中的圣旨,听得耳畔声音,却是大脑茫然空白。
「卿觉得,观一之功,克敌制胜,破江州,逐陈皇。」
「可称【皇】乎?」
「皇者,煌煌如火者也,既封为秦武,如今名动天下,声震四野,当称「秦皇。」
「卿等,以为如何?」